熙儿伸出一只小手,替她擦起眼泪。
“好,娘亲不哭!”
慕扶兰急忙忍住眼泪,对着熙儿露出笑容。
“师父!我有名字了!”熙儿眼睛发亮,兴奋地仰起脸。
“她就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来接我了!”
慕扶兰这才回过神,急忙擦去眼泪,轻轻松开熙儿,转向那个方才一直在旁静静观望的老僧。
怀着无比敬重感激的心,她向面前这手握扫帚的高僧恭敬行礼。
“长老,熙儿是我的孩子,我能不能将他接走?”
道谢过后,慕扶兰问道。
老僧的目光平和而深沉,凝视了慕扶兰片刻,说“此子本非空门中人,因缘际会,从前寄居于此。如今女施主找了过来,骨肉重聚,天道人伦,老衲怎敢不放?”
慕扶兰深深拜谢,慢慢定住心神,思忖了下,很快便做了决定,对熙儿说“娘亲的家,在一个名叫长沙国的地方,那里离这里很远。娘亲现在还有事,不能立刻和你一道回去。娘亲先叫人把你送回家,你在家中等着娘亲回来,好不好?”
熙儿一愣,眼睛里露出忧愁的神色,两条小胳膊紧紧地搂住慕扶兰的脖颈,迟疑了下,轻声说“娘亲,你会不会不回来,又不要我了?”
慕扶兰心又酸又热,将儿子再次拥入怀里,重重地亲了一下他的额。
“熙儿放心。熙儿是娘亲在这世上最心爱的人,从前是娘亲找不到你,现在终于找回了熙儿,娘亲怎会不要你?熙儿听话,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娘亲立刻回家,往后,我们再不分开,好不好?”
熙儿松了一口气,脸上重又露出欢喜的笑容。
“好。熙儿听娘亲的话,在家里等着娘亲回来。”
慕扶兰紧紧又抱了儿子片刻,终于放开了他,再次回到慧寂长老的面前,说道“长老,我今日便安排人上山,尽快先将熙儿送走。”
长老不言,只朝熙儿招了招手。
熙儿朝他奔了过去。
长老面露微笑,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指着前方那片塔林说“缘起于此,有始有终。熙儿愿不愿意先和师父一道,把这里的地扫完再走?”
“熙儿愿意。”
他立刻点头,奔去抓回了方才那把放下了的小扫帚,转头对慕扶兰笑道“娘亲,熙儿要先帮师父把地扫完了才能走。”
慕扶兰笑中含泪,点头说好。
她站在一旁,望着熙儿努力扫地的小小背影,拭去面上残余泪痕,转身回到前头,开始安排事情。
她这趟入京,慕宣卿曾替她安排了两个能干的慕氏死士,以随从的身份,随了使官队伍同行而来。
使官贡献完毕,便不能留下,三日内必须回去,但那两个死士暗中已经留了下来,供她驱策。
慕扶兰知自己接下来前途未卜,甚至凶多吉少。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将熙儿先尽快送回长沙国。
只有熙儿平安地先回了长沙国,她才能放下心,和眼前的这些人周旋。
她一定要尽快脱身。不惜代价,不论手段。
无论何时,她也舍不下的那块心头之肉。
慕扶兰和床边这个俯视着自己的男子对望着,一动不动。
谢长庚盯着她的一双眼眸。
她那两道原本还带了几分仿佛源自梦魇痛楚的空洞目光,变得渐渐清明了起来。
最后,仿佛终于认出了自己是谁,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慢慢地松了身子,向里翻了个身,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
方才一进来,他就听到床里传出一道来自于她的低低的呻吟之声,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悲伤,如同哭泣。
他便走了过来,见她竟是梦魇住了,双眉紧蹙,满头冷汗,睫毛不停地颤抖,两只胳膊抱着她自己的身子,整个人在床上紧紧蜷成一团,看起来极其痛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知她厌恶自己,但看她如此模样,一时也是不忍,还是出声唤她,最后将她拍醒了,却没想到在她临醒来时,忽然唤出那样一个名字。
谢长庚盯着她向着自己的一片沉默后背,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
他也没再追问,站直身体,转身便出了屋。
他去了书房,半夜回,关门后,自己从箱柜里取出一床铺盖,铺在对床而设的那张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