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落在一张照片中易遥的脸上。
那是易遥刚进初中时班级的集体照片。所有的人都站在三层的红色教学楼前面。蓝色的校服在阳光下反射出年少时纯洁的光芒。照片里的易遥淡淡地微笑着,身后是一脸严肃的齐铭。他英俊的五官被剧烈的阳光照出了峡谷般深深的轮廓。狭长的阴影覆盖着整个眼眶。
好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留下来。
像是宇宙某一处不知道的空间里,存在着这样一种巨大的漩涡,呼呼地吸纳着所有人的青春时光,年轻的脸和饱.满的年月,唰唰地被拉扯着卷向看不见尽头的谷底,被寄居在其中的怪兽吞噬。
易遥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这样的漩涡边缘。
而思考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跳下去呢。
05
早上喝完一碗粥之后,易遥把碗筷收拾好放进厨房。
林华凤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整理什么东西。
易遥轻轻打开衣柜的门,把那个白色纸袋拿出来,然后再掏出里面两个更小的装着药丸的纸袋。
白色的像维生素片一样的很小的那种药片是药流用的,另外一种稍微大一点的药片是用来帮助子.宫扩张的。
一天一次,每种各服用一片,连续服用三天。每天必须定时。第三天的药需要到诊所去吃,吃好后就一直需要等在医院里,然后听医生的指导。
前两天不会有剧烈的反应,稍微的不舒服是正常范围,如果有剧烈的不适就需要联系医生。
把这些已经烂熟于心的话在脑海里又重新复述了一遍之后,易遥把药片放进嘴里,一仰头,就着一杯水喝了下去。
低下头的时候看见林华凤站在门口望着自己,“你在吃什么?”
“学校发的”,易遥把杯子放好,“驱虫的药,明天还得吃一次。”
说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易遥翻开盖子,是齐铭的短信,“我要出发上学了,你呢?”
易遥回了句“弄堂口等”,就转身进房间拿出书包背在背上,从林华凤身边走过去,打开门走进弄堂。
“我上课去了。”
林华凤站在门口,看着易遥渐渐走远的背影,表情在早晨还很淡薄的阳光里深深浅浅地浮动起来。
易遥的脚步声惊起了停弄堂围墙上的一群鸽子,无数灰色的影子啪.啪地扇动着翅膀飞出天线交错的狭窄的天空。
弄堂口的齐铭单脚撑着地,跨在单车上用一只手发着短信,看见易遥推着车过来,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从肩膀上把书包顺到胸.前,从里面掏出一袋热牛奶。
“不想喝。”易遥摆摆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刚刚吃了药的关系,易遥觉得微微有些胸闷。她深吸了一口气,跨上车,“走吧。”
骑出弄堂之后,易遥轻轻地说“我吃过药了。你也不用再整天逼问我怎么办了。”
“吃了什么?”齐铭并没有很明白。
“我说我吃过药了”,易遥把声音提高了些,“堕胎的,药。”
身后并没有传来回答,只是耳朵里传来的清晰的刹车的声音,以及小手臂突然被铁钳夹住般的疼痛感。
易遥好不容易把单车稳住没有连人带车翻下来 ,回过头有点生气地望向齐铭,“你疯啦?!”,易遥甩了甩手,“你放开我!”
“你才疯了!”齐铭抓着易遥的手陡然加大了力量,指关节发出骇人的白色。齐铭咬着牙,情绪激动,可是声音却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药流很容易就大出血,搞不好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搞什么!”
“你放开我!”易遥提高声音吼到,“你懂个屁!”
“你才懂个屁!我上网查过了!”齐铭压低声音吼回去,两条浓黑的眉毛迅速在眉心皱出明显的阴影,狭长的眼睛变得通红。
易遥停止了挣扎,任由着齐铭抓着自己的手。
时间像是有着柔.软肉垫的狮子般脚步轻盈,从两人的身边缓慢而过。易遥甚至恍惚地觉得听到了秒针滴答的声音。只剩下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的感觉,在齐铭越来越大的力气里,变得愈发清晰起来。齐铭的眼睛湿润得像是要淌下水来,他哆嗦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红绿灯像背景一样在两人的头顶上换来换去,身边的车流人流像是嘈杂的河流。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易遥慢慢得从齐铭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臂。
她揉了揉被抓出来的红色指痕,低下头轻轻地说“那你说,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说完她转身跨上车,然后慢慢地消失在纷乱而嘈杂的滚滚人海里。
齐铭趴在自行车上,用力弯下了嘴角。
地面上啪.啪地掉下几滴水迹,在柏油马路上渗透开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齐铭掏出手机,看见电话是顾森湘打的。
齐铭接起电话,说了声“喂”之后,就小声地哭起来。
06
走进教室之后易遥就明显感觉到一种不同往日的兴奋的味道弥漫在周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