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刚刚从天而降的感恩,再再到此刻的仇视,仿佛是一夕之间,我们便经历了别人需要多年才能经历的情感纠葛。
纪戎歌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睛中闪过如春水上的薄冰一样的冷光。他抬起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唇角,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给我甩耳光的女人?!
我为他刚才的话愤怒,但更为自己甩他的耳光而颤抖,但是,我依旧故作镇定地冲他喊,这是你自找的!
纪戎歌的脸上,闪过一丝仿佛宿命一样的表情,虽然愤恨,但是又仿佛我这耳光是理所当然的,是他对于某件隐藏在命运深处的事情的一种偿还。
突然,他淡淡一笑,脸上浮上了一个坏坏的表情,眼睛里闪过幽冷的光。他一手捉住我的手,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说,莫春,你恐怕也是自找的!你要为你刚才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想干什么?我吃惊地看着他。
哦?你、想、我、干……什么?纪戎歌一把把我捞进他怀里,指着他腮边的那四道胭脂红色的巴掌印痕,眼睛里闪过一丝邪魅的笑,那笑容吓得我差点昏死过去。他说,我今天晚上大半夜跑过来,英雄救美一场,你不以身相许倒罢了,反而赏给了我一巴掌。我难道今天半夜睡肿脑袋,就为了你一巴掌来的吗?我难道不该干、点儿、其他的事情吗?说到这里,他唇角的弧度弯得更深了。
说完,他看了看仿佛被非礼了一般挣扎的我,笑笑,轻轻一撒手,正在挣扎的我一下子失去了依托,栽在了墙上。
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怕是你很乐意被我非礼吧?别表现得这么迫不得已似的……
没等他说完,我抬起无敌鸳鸯脚,一脚踢中了他的要害……我说,你去死吧!说完,没来得及看纪戎歌那痛苦的表情,就冲麦乐的病房跑去。
我很惊讶于自己的冲动。此时的我,好像一只拔掉了刺的刺猬。因为麦乐怀孕这个消息,我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不可信任,并且充满了难以预知的东西,那些东西让我莫名恐惧,让我莫名不安,让我拼命想寻回原来的刺,刺向离我最近的人。
比如此时的纪戎歌。
15我不要自己四分五裂!
纪戎歌被我一脚踢走之后,那一夜,我一直在医院里坐到天亮。白楚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轻轻一碰,他就碎掉了,碎成好梦一样。
一直以来,我都迷信好梦会成真。可是,好梦其实是用来碎给我们看的。
第二天,我带麦乐离开的时候,纪戎歌连同他的“坐骑”一起出现在医院门口。他缓缓放下车窗,探出头。晨风轻轻亲吻过他纯黑色的头发,还有他纯黑色的眼睛。
他冲我晃晃手中的学生证,一脸倦色,很无所谓地说,昨天忘记丢给你了。
听听,他居然说,“丢”给我。
然后,他又故作很无意地看了看我和麦乐,撇了撇嘴巴,说,顺便捎你们一程吧。
本来看到他的时候,我还大惊失色,心想,难道他是来蹲点反击我的?
可后来听他言语如此良善,我不禁好笑,难道我一脚将他从地痞恶霸踩成良家妇男了?还是他准备开着车拉上我和麦乐同归于尽,以报我的一脚之仇?
纪戎歌看了我一眼,仿佛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一般,眼角瞥出淡淡的一丝不屑,好像在嘲笑我的多疑猜忌一样。
后座上,麦乐的视线一直游离在窗外。那些从车窗上滑过的风景,如同电影画面一样疾驰,抓不到手中,温暖不到心里。
我抬头,偶尔在观后镜中与纪戎歌的视线相碰。其实,我很想为我昨晚的行为道歉的,其实,我不是那么无理的女孩。
只是,麦乐身上这突发的事件,让我整个人都懵了。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和麦乐,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关于麦乐的记忆,于我永远只停留在那个躲在桌子底下陪我哭泣到鼻涕流满脸的小女孩,只停留在冒冒失失和我一起去楼道里蹲点预谋毒打黄小诗她后妈的那个疯狂少女。而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这个带着几分呆滞和麻木的姑娘。
中午,我去食堂给麦乐买了满满一份鸡汤,端到她眼前。麦乐一直在发愣,睫毛安静地落在眼底,薄薄的,就像天使折断了翅膀。
然后,她转头问我,你,都知道了?
我默默地点头,长发缓缓垂落到颈项前。
忽然,我迟疑了一下,想起最近的麦乐都不肯喝酒这件事情,就很小心地问她,麦乐,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后面的话,我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麦乐点点头,很茫然地看着窗外,又茫然地看了看我。最后,还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天中午,麦乐喝汤喝得很慢,喝一口,发一会儿呆。
我不敢问她,麦乐你打算怎么办,我怕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人能回答。
我明白,为什么麦乐这些日子,突然戒掉了烟,戒掉了酒,麦乐在用她自己最低的姿态去保护一团随时会与她身体剥离的血肉。
下午,天气突然变得异常的冷,我一直和麦乐蜷缩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