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流瀑,于巨响中冲刷一切。
承旭仍在桌上趴着,头深深埋入臂弯,身体快要蜷成一团,猫一样。
惠婷收了电话,直叹气,滴酒不沾的人被三听啤酒绑的死紧,她拉都拉不动。
“早知道刚刚我就把酒抢来喝了,承旭你现在醉成这样,特别像喝了好几两白酒。”惠婷扶额,“以后不能再让你喝酒了。”
塑料门帘此时重重一响,“婷婷,你和承旭没事吧?”
“哥!我们没事,就是承旭她喝醉了……”急切地解释在此时猛地卡壳,惠婷目露惊色,“小方总?”
方卓然略点了点头,脱了外衣,把承旭整个人仔仔细细裹好,一把把人从椅子里捞起,当先步出店外。
而承旭在整个过程中居然异常乖顺,完全不像惠婷方才拉她时拼死抵抗的样子。
两兄妹对视一眼,冷锋神情异常平静的掀帘,“一会儿让卓然带承旭走,你明天好好上班。”
惠婷仍是一头雾水,“哥?”
冷锋轻吸气,末了丢下一句,“不要再问了。”
把座椅放平,又开了暖风,看着承旭满脸通红的样子,方卓然心里半是生气半是心疼,这丫头,他有时一点办法也无,现在居然连喝酒都学会了。
“要是惠婷你照顾她,你们两个女孩子都休息不好,不如交给我。”方卓然挑起一角眉毛,语声平缓,却于哗哗的雨声中有破石之力。
冷锋已知前情,此时只一点头,“注意安全。”言毕,把一脸懵懂惠婷塞进车里,将车子利落驶走。
钻回车里,方卓然扭转头,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到承旭的眉头轻拧着,似两条绒绒的细小线团,在安然的睡颜上愈发别扭碍眼。
车外的雨始终不见停,无论是视线、路况都差到极点。方卓然不时移眼去看承旭,心里渐渐涌起庆幸。
他们都不必管,车外风雨如何。这性能上佳的车似一叶轻舟,牢牢护着他与她。
窗外雨势终于转弱,承旭却仍是昏睡未醒。
方卓然端过醒酒汤来,轻拍承旭肩膀,柔声哄,“小旭醒醒,把这个喝了。”
承旭缓缓睁眼,眸里迷蒙一片,全然的困惑,“这是哪里?”
“我家。”方卓然把碗凑近一点,“你先把这个喝了,不然酒醒了会很难受。”
“你是谁?”承旭牵牵嘴角,“我是谁?”
方卓然盯着碗里的汤,平了平气才继续,“你不知道我是谁?”网首发
承旭头摇的像拨浪鼓,闭紧嘴巴,明显的戒备姿态。
“来,喝了这碗汤,你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了。”
“孟婆汤,毒。”承旭四字断语,斩钉截铁。
方卓然想也不想,抬碗喝了一口,“要有事也是我先,你记得去找解药。”
两只温热手指伸过来,按住他手腕,按了很久,“你脉搏有点快,还是不对。”承旭又皱起眉头,努力把身子往前探,“你为什么骗人?”
虽然说话颠七倒八,可这一脸高度戒备的样子,却又分明是她。
方卓然矮下身,以额贴额,哑声,“我那是生气,我不会骗你。”
“真的不是孟婆汤?”温温热热的呼吸缠过来,朦胧眼瞳落了两分清醒,八分疑虑探究,明白剔透。
方卓然绝然摇头,语声很轻,“醒酒汤里我放了糖,一定不酸,你喝一点。”
“好。”承旭点头应承。
松口气,方卓然把汤端过来,承旭一气喝尽,笑眯眯认同,“真的很甜。”
“你嘴边--”方卓然半垂下眼,指指唇角,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他再次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颊边有滚烫的柔腻触感,似小小一尾银鱼滑游而过,“你自己不给自己留,做什么要同我抢,讨厌!”
窗外电光霍霍,猛然间,一道炫目白光一闪,惊雷般在窗边炸响!
瞬间清醒过来的方卓然制住承旭手脚,“告诉我,为什么拉惠婷喝闷酒?”
承旭扭动挣扎,“痛!”
方卓然松了两分力道,静静看着她,“为什么拉惠婷喝闷酒?”
“不要你管!”承旭良久沉默,而后咬牙切齿,“放开我!”
“不要我管?”方卓然慢慢重复一遍,低语如轻絮飞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和自己较劲。现在又是这样,我怎么忍心不管你?”
“你这样,不会累?”
“你已知道醉酒是什么感觉,难道会比告诉我更不舒服?”
“现在只得我们两个,你告诉我,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难道你打算往后日日做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供酒精麻(河蟹)痹、驱(河蟹)役、侵(河蟹)占你?”
一室静默。
面前这双眼睛那么亮,映了漫天星斗,又那样深,望进去,安静而辽远。
承旭抬眸与他相视,不禁被这目光所诱,她终于开口。
“想不到,我正式的职业生涯,是从欺骗开始,从不动声色的瞒天过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