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承旭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点灯火如豆,在极目的远方若隐若现。
脚下沙地柔软而冰冷,迈一步也沉重,深深地无数脚印被抛却身后。
跟着那光亮一直朝前走,这一次,大概是可以走出去的……是吗?
陌生的空间里,不辨方向,不知时间,两手空空的自己一直朝前走,被困在其中已经太久,太过渴盼光的出现,哪怕,是海市蜃楼。
跟着,她听到脚步声,那么急促而有力地向自己跑过来。
一道人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近,渐渐填满瞳孔。
她被人单手紧紧揽住,低沉坚毅语声响彻耳畔,“放松,不要怕,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了很久已经非常累,没有关系,我陪着你走出去。”
一线清凉渡入,沿着唇焦舌枯的地方向内里延绵,细致无声熨平紧缩五脏。
心满意足的睁眼,两道深深关切地视线在黑暗里沉静相对。
背脊上传来的温热力道于轻缓间反复摩挲,让人不意中沉沦其间,不愿稍离。
一缕薄荷的凉意停驻在舌尖,承旭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偎在方卓然身上,二人紧贴如异极磁石,有什么在眼前砰然炸(河蟹)开,承旭大脑成功蓝屏十数秒。
“对不起。”承旭轻缀一句,立刻退开,“你,刚刚,又救了我。”
“小旭,我不问,你也不要说。”方卓然抬手止住,他绝不要她把自己再撕开一遍。“嘘,你不要说,听我讲。”
他将茶放回床头,“那个女孩,我会安排专家会诊,应该不难解决,放心。”
“欠你这样多,好像永远也还不清。”痛感全然无踪,承旭抬手搭住宽阔肩膀微一使力,两人毫无意外的上下倒了个个。天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有没有压麻他,“我会无法无天的。”
清凉从口中滑入,银鱼般游曳,温柔贴过上颚,跳动里扫过齿间,缠绕在一起的呼吸失了规律节奏,渐乱,渐急。
方同学要吻她也不是不行,然,前提有二--她自己愿意;看得清她是谁。
“我不会趁人之危,再随随便便动你。”滚烫包裹的低沉语音有余音震颤,“帮你和季副总请过假了,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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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正常上下班之后,承旭又回到了和甲方的持久拉锯战中,半天蜗居在甲方办公的楼道里工作,半天在项目。
本来也是无所谓的,大不了日日早起多换乘几趟地铁,反正就是比谁更能等过谁而已,已经习惯了等待的人怎么会怕等待?
直到这天,她走进大楼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身影,手上攥着手机大小的金属物,一边漫不经心把玩一边吹着轻佻口哨走进电梯。
很好很好,吹得居然还是沧海一声笑,她还真没看出来土财主有这份襟怀。
她躲到一旁给副经理和汪经理发短信,直率而坦白,“经理,本来从国家到地方是支持实体经济发展的,账上该减免的税不少了,但应付账款大么大一笔数拖得太久,反过来公司还要支付所得税,咱就这么任他耗?”
建筑行业多头债务太常见了,土财主却干净的像小白兔,可能吗?
“有不耗的办法?”
“有,但是大家可能要受些委屈。”承旭把内心想法照实说一遍,而后补充,“新开的大楼不是没人气吗?黑气也算气了。”都当掉两个项目经理了,太够了。
揭不下来的狗皮膏药和生死无惧的滚刀肉历来属于绝佳配搭。
十几分钟后,季清打来电话,“你怎么有这种想法的?”
“现在旁观群众就吃这一套,也算会哭的孩子有糖锤吧。”要跪也得看得到什么吧,主动趴着可太难看了。
季清沉默,少顷,“对公司声誉会否有不利影响?”
“不会,只要把原原本本把事实叙述出来就可以。”承旭叹气,“名声又不能煮来吃,工程款却是可以下锅的。”妄担虚名的人是什么下场,四大名著里写得挺详尽的了。
“这边开个紧急会议,和洪董汇报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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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八点,除了正当火爆的古偶小甜剧的相关热搜,另外两条关键词凌空飞降热搜榜--
#你还记得为甲方做过最卑微的事是什么?#
#夺印预备夺位?史上最无视规则承建方!#
微博的万千网友很懵,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热搜词什么情况?
古偶小甜剧顾不上了,自家偶像靠边站,毕竟,前者离生活很远,后者怎么着也比普通人生活舒适。
大家一窝蜂点进去,内里图文并茂,一看即明,继而恍然,原来这俩倒霉的甲方乙方就是之前上过热搜的两家,一家恒铭,一家垒岩。
事情用两句话就可以概括--恒铭在建医院的项目公章、财务公章、经理名章在今天甲方人员下班时被工人抢夺,理由是开工至今拖欠农民工工资一千多万;而垒岩作为老牌施工企业,遭遇无良甲方,项目管理人员为讨要款项被迫进入甲方办公楼楼道内办公、顶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