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管家所说,这么多年,叶霆一直住在少帅府,看到的是八年如一日的景象,每日想的都是与毕纪安的感情纠葛,与外面的世界早就脱节了。
其实,南城是受毕帅,确切地说是受毕纪安守护的地方,一直以来,倭寇再怎么努力,都没有打进南城过,直到这一次,毕纪安被暗杀,生命垂危,才叫倭寇钻了空子。
城外的土地早就化为焦土一片,零星的几颗树上也满是尘土。
时不时地,有几只饿到皮包骨的狗夹着尾巴走过,东闻闻,西嗅嗅,对着天长嚎一声。满是绝望。
毕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语未发,问题却都写到了脸上。
“我也不知道你父母是谁。就算以后遇上了,只要你不愿,就没人能从我这里抢走你。”
笑话,真正的毕岑早就死了,这副皮囊里是伯爵。
她敢还,他们敢收吗?!
伯爵圆润的小脸上绽出满足的笑意,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叶霆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越看越觉得他的长相熟悉,也一直没想出来像谁。
直到汽车开到南方行省、江南行省和北方行省的边界上,她无暇再想这个问题。
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战役,遍地的尸体。
“夫人,看他们的衣服……”
叶霆颔首,“除了倭寇之外,南方行省、江南行省和北方行省都来了人,下车,把能用的物资都搬上车。”
毕岑一点不意外地跳下去。
当年她能将黑燕国刮得一毛不拔,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
没带东西出南城,那是因为南城自供不暇。
秀兰愣了一下,也跟着跳下去。
没走几步,脚被什么缠住,她摔了一跤,吓得嗷嗷大叫,四肢并用地把黏着自己的东西踹开,这才注意到,那个人的衣领上有小小的红星,是北方行省的兵。
这时,叶霆已经抓住他,快速地处理他的伤口,“再找找,或许还有活口。送上车。”
管家给她准备的车是军用的货车,正好可以用上。
现在药品不足,只能先用急救法止血,尽快把人送到医疗所进行进一步的救治。
处理好一个,她看到秀兰抓着一把三八式□□发愣,走过去瞧一眼。
一个倭兵睁着希望又绝望的眼,伸手的手动了动手指,转着眼珠瞧了叶霆一眼,慢慢地,闭上眼。
“想活?”叶霆一哂,问秀兰,“你想救他?”
秀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倭寇。他们侵略了我们的国家,让我失去了家人,杀了我们那么多的百姓,如果救他,等于间接地杀了保护我们的人。”
叶霆颔首,“以侵略为目的战争,永远不值得原谅。”
从古到今,从她所有的认知里,没有一场战争比倭寇的侵略战争更灭绝人性。如果实在要说有,大概是登上美洲大陆的移民,一面屠杀着收留他们的印第安人,一面欢庆三天感恩他们获得的丰收。
“可是……”秀兰犹豫片刻,“我想救他,万一他不一样呢?万一他是被逼参军的,万一他愿意悔改了呢?万一……”
叶霆知道以秀兰的善良,一定会生出救人的想法,但没想到她会在一面说着想要救人的话,一面将刺刀插入倭军的喉管。
“万一,他手里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万一他是侵略的拥护着,万一……我没有资格替被他杀的人原谅他,一想到救他要面对许多人的死不瞑目……”
叶霆抱住她。
她在叶霆怀里放声大哭,“我杀人了……杀人了……”
毕岑手牙槽一咬,不服气女人比孩子还会撒娇。
算了,看在她第一次杀人又没有上辈子记忆力的份儿上,这次就不和她们计较了吧。
他吭嗤吭嗤地背起几把□□,在地上摩擦出声。
秀兰的哭声很快小了下去,“我……我好没用……”网首发
叶霆不置可否,“你杀鸡鸭时,切猪肉时,会害怕吗?”
秀兰噎住,“那怎么会?那是禽兽啊……”
她父亲生前是个厨子,很小就开始学杀鸡宰鸭处理各种食材,对于她来说,这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她沉默半晌,“我懂了,也好了。”
这么多年,倭寇所到之地,把人当牲口杀,当瘟猪埋,其行径,禽兽不如。
毕岑意外从一个士兵胸口的口袋里翻出一截报纸,递到她们面前,“猪仔”两个字格外打眼。
“这是……”秀兰不明所以。
叶霆也不明所以,细看了一遍,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有中介公司做介绍国人去国外的做工,其实,是被当成猪仔洗干净贩卖,每一个出去的人身上都会被打猪仔烙印。”
旁边有一张照片,并不清晰,隐约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人的臂,上面被烙铁烙着那两个字,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的可能。
秀兰目瞪口呆。
这会儿,她一点都不难受了。想要再说什么,见叶霆突然抽枪,对着她身后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