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引着姜松灵坐在他身侧，莫三和苏淼淼也分别落座。

姜松灵喝了半年的汤药，莫沧水还不许她吃甜食，如今这嘴里便是沾点糖丝也能甜到心坎。她看着这些菜，视线最终却停留在胡辣汤上。

一年多前，她穿越到这个陌生朝代，闻到的第一口就是胡辣汤鲜辣的气味。可惜，她尚未有机会尝一口，便匆匆离开京城。如今初回京城又见到胡辣汤，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心里这般想，嘴上忽然就馋起来，她伸手准备去舀胡辣汤，手还未抬起却被另一只手抓住，顾荀若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看着她。“你有旧伤，不要吃辛辣。”这京中饮食多是辛辣味重，到了冬天只会越发严重。姜松灵抿唇为自己辩解，“可我不在吃药汤了。”

语气颇有些委屈，又带着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

顾荀若无奈笑道，“我怎么不知阿灵喜欢上吃重口了？”

倒也不是喜欢，只是胡辣汤对她而言有一种不一样的意义。

姜松灵认真解释，“我从前在坊门口卖过胡辣汤，如今重遇就想尝尝。”那时候，她还孤身一人，不认识阿若，淼淼以及莫三。

她这副认真的模样令众人一愣，待顾荀若松懈，趁机舀了一勺放入碗中。她知道顾荀若担心，便没有多喝，小口抿着尝味道。

从前，她虽没有喝过原主姜小娘子的胡辣汤，但她从味中就可以感受到一种冲突，是一种椒麻与辛辣，鲜香与酸爽带来的冲突与平和。但赵鸿达做的这碗胡辣汤却又不一样，虽仍旧辛辣酸爽，吃在口中却温暖柔和。

京城中胡辣汤做法千千万，不是赵鸿达做的不够好，只是她的心态变了。

顾荀若盯着姜松灵小口喝汤，眼见她耳坠染上一层红晕，犹如清晨白莲花瓣留下的晨辉。他忍不住开始有些后悔，想要把莫三赶回自己府邸，然后独自陪着他的阿灵这般安静的吃饭。

同窗多年的情谊令莫三忽然感悟到顾荀若这种情绪，他伸出手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入碗中，生怕好友真的开口赶人。

姜松灵把顾荀若和莫三的表情都收入眼中，颇为无语的同苏淼淼继续聊天。

吃了朝食，顾荀若与莫三有政事要议，苏淼淼便说要陪着姜松灵去外面转转，晚上又约了回姜记一同吃夕食。

这边正要起身，外院忽的传来脚步声，建平帝身边内官和福，迈着碎步小跑着停在姜松灵面前。

“姜小娘子，奴可算见着你了。”京中如今气温尚低，姜松灵短襦长裙外还罩着披风，可和福额角却隐隐浮着汗渍，他原本昏沉的眼眸在见到姜松灵时一亮。姜松灵如今虽不过寻常百姓，和福却依旧躬身行礼，又转而向顾荀若道，“郁太傅，陛下有口谕让我带给您和姜小娘子。”

顾荀若似乎早已猜到和福今日会来，只顺意躬身道，“臣接旨。”

姜松灵也道，“民女接旨。”

她用的是民女二字，并不是建平帝当初给她的封号。和福不敢耽搁，压低声音念道，“陛下口谕，着太子太傅郁清与姜小娘子您午后去面圣。”

姜松灵并不意外，她只是好奇建平帝竟会比他还焦急见她。

“郁太傅、姜小娘子若无事，便随奴走吧。”和福不敢催促，只是心里又焦急，到底是宫里老人，只能掐着自己手心原地转悠。

姜松灵没准备摆谱，她同苏淼淼简单说了明日再约，便与顾荀若一起登上马车。

建平帝如今住在京城郊外的静宜园里，这里鲜有小桥流水，也没有宫殿回廊，不过有一枉碧潭，谭边有一四角凉亭，亭中一方石台，人可围坐而谈。亭边为河渠上游，是曲水流觞佳处。

姜松灵和顾荀若到时，建平帝正在亭中品茶。

若说姜松灵、顾荀若和建平帝的关系，在外人看来该是亲厚中自有君臣之礼。然而四下无人之时，彼此之间关系倒更像冬雪。即便攥紧了尚有些温度，但若探究终是冻人。

顾荀若、姜松灵作揖行礼，“微臣/民女见过陛下。”

建平帝听着亭下台阶二人话音，转头先是看向顾荀若，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姜松灵身上。他不移目光，姜松灵便也任凭建平帝打量。

最终，还是建平帝呵呵笑道，“有人和朕说你失忆了，现在看来你找回记忆了。”这位并不算年迈却让位太子的皇帝也许根本不需要姜松灵的回答，他看着姜松灵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固执倔强却又有男儿血性。

他悠悠道，“三娘子，朕曾经派人去扬州暗杀你，你知道吗？”

建平帝此刻唤她三娘子，姜松灵心知是准备说过往事情，下意识握紧双拳不语，宽袖掩盖下，顾荀若伸手覆住她手，又轻拍手心让她冷静。下一刻，建平帝冷哼，“可惜，被朕亲封的太子太傅阻拦了。”

顾荀若被建平帝斥责仍旧面色不变，垂手站立一派安然。建平帝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顾荀若，他收回目光，“可昨日听闻你回京，朕这心里竟也有一股喜悦，只觉得幸好你活着。”他说着话时并不看姜松灵，只是望着自己杯底，似乎在对着某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