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绛红色的衣摆在地面上铺开,乌发垂落,皮肤白皙,眼睫乌黑纤长。
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容凤笙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
“你做什么?”
她惊讶,就要往回缩,却被他制止了,谢玉京拿起放在一边的鞋子,低声道,“抬脚。”
容凤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赤着脚,顿时尴尬得脚趾微蜷,难免有些脸热,阻止道,
“咳,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的脚踝还握在谢玉京掌心,而他肌肤偏冷,一股凉意透过皮肉传来,倒是……舒服得让人想要喟叹。
她没有想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上面,只觉得不好意思。
在她眼里,谢玉京还是那个拉着自己衣角、黏着她的小孩子,压根没被划分进男子的范围中去。
要真论起来,小的时候,遗奴还给她洗过脚呢。
“您自己能穿么?”
他嘴角微挑,抬眸,像是成心要看她笑话似的。
容凤笙沉默了。
她被绑在那祭神木上太久,浑身都酸疼得不像是自己的,现在,就连弯腰都很困难,更别说自己穿鞋了。
见状,谢玉京也不多说什么,拿起那只绣花鞋,“鞋子是新的,可能会有些磨脚,您走路看着一点。”
“知道了,啰嗦。”
容凤笙嘟囔一句。
谢玉京微嗤,扶着她的脚踝,将鞋子套进她的脚上。
鞋面上绣了朵莲花,花蕊上缀着珍珠,个头圆润,色泽饱满,动一动,就颤巍巍的。
粉的荷,衬着莹润的珍珠,倒是分外精致,衬得足踝也小巧很多。
容凤笙低头,看着看着,便起了点调侃的心思:
“……我忽然觉得,吃点苦,倒是值得的,”
“能让太子殿下亲自为我穿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福气呢。”
她揶揄道。
“您还有心情打趣,想来是没吃够教训?”
谢玉京淡淡道。
容凤笙手指搭在他肩上,讪讪道,“这你就冤枉我了。那种事,我可不希望再体验第二次。人一旦死过一次,就会更加珍惜这条命,殿下说是也不是?”
他手上忽然一重。针扎般的刺痛传来,她惊呼一声,膝盖一软,便向下坠去。
而他伸出手,将她稳稳捞住。
“你……”
他起身,对上她有些惊讶的双眼,握着她的指却没有松开,而是慢慢地往下移动,牵住了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从她指间穿过,拇指一压,便将她扣紧在掌心,像是一条蛇,紧紧缠住了它的猎物。
容凤笙一颤,抬头看他。
少年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我陪您走走。”
容凤笙有点别扭,不过想到自己确实行动不便,而且,他小的时候,她不就时常这么牵着他的么?
现在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表现得太抗拒,反倒显得小题大做了。
也就没提出异议,微笑着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她笑得温婉,半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抿唇,指骨收得更紧,却没说什么。
庭院里薄雾未揭,寒意沁人。
不远处种了一池荷花,树荫摇曳,翠浓红斜。
走着走着,容凤笙发现了古怪,这个地方,竟然与她幼时所居芳华殿的布局,极为相似。
便是池塘边的柳树,都是一模一样,就好像,好像是缩小版的芳华殿一般……
容凤笙看了谢玉京一眼,默默无言。
两个人走到树荫下,半晌,她轻声开口。
“你不是还有事吗,去忙你的吧。”
“不急,”谢玉京松开她,盘腿坐在树下,眼底有淡淡疲惫,“很久没有陪您走一走了。今日春光难得,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容凤笙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遂莞尔,“好吧。”
她看着少年的侧脸,阳光给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真的长大了啊。
“魏华公主,在丞相府,”
忽地,他唇瓣微启,下颌线条干净明朗,“有人构陷她与前朝余党有所勾结,导致动.乱发生。父皇大怒,将她交给了荆幸知处置。”
“荆幸知……”
容凤笙蹙眉,“此人睚眦必报,且手段阴狠,灵允那样说他,我怕……”
“不必忧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不必她开口,谢玉京便开口说道,像是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他从袖子里,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
“这样一来,您又欠我一条命。”
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年凝睇含笑,唇角嫣红,竟是无端勾人,容凤笙心里一惊。
再一看,他又是寻常模样,好像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
……
连续几日,谢玉京都不在府内。
不过他说此处绝对安全,不会有人打扰,倒是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