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人的手僵了僵，而后才哑着嗓子开口，“王爷此行任务艰巨，还是快去快回的好。”

叶留止抬了抬眼，看着驾车人的背影道：“不去看看么？他一个人在这奉城，怕是也很孤独吧。”

驾车人沉默。

叶留止道：“去看看吧，也是多年未见了，当年，左大侠帮了皇姐甚多，便是如今，皇姐也是时常挂念的。”

一时间黑衣人与叶留止双双沉默。

马车飞驰，云想衣缓缓睁开眼，看着叶留止罕见的面色冷凝，不由得心中疑惑，但此刻却不是问话的时机。

转过奉城正门，马车向着奉城南郊飞驰，一路上越来越荒凉，到最后简直便是荒郊野外。

马车稳稳的停下，四人下来马车，云想衣一眼便看到了一座坟。

黑衣人沉默的上前，缓缓跪在坟前，却依旧一语未发。

叶留止在黑衣人身旁对着那坟墓拱手深深鞠了一躬，而后便是一声深深地叹息。

云想衣与楼听寒两个落后于黑衣人与叶留止五六步，见楼听寒没有上前的意思，云想衣低声问道：“鬼步神偷左邪之墓，弟，凌修立。这是传说中轻功无出其右的左大侠的坟？”

楼听寒点了点头，亦低声道：“久闻左大侠的墓立在奉城南郊，看来却是真的。”

云想衣有些不解道：“据说当年左大侠在那场动乱中助女帝良多，最后也是死在乱臣手里，可如今天下已定，他的墓为何仍在这荒郊野外，还这么简陋？”

楼听寒微微颔首，“你可知，凌修是谁？”

“凌修？”

云想衣这一声音量稍高，前面祭拜的两人都身形微僵。

楼听寒却似未曾发觉般道：“没错，当年江湖上惊才绝艳的‘小神君’凌修，也是立这座墓的人，不但是第一刀客，也是左大侠的结拜兄弟，后来为报恩入了朝堂，成了当年还未成为女帝的青瑶公主的贴身护卫，更是当今太子与公主的生父。”

云想衣微微愕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

脑子尚未转过来，嘴却已经快了一步开口，“然后呢？”

楼听寒勾了勾唇继续道：“后来女帝登基前夕，凌大侠坠崖，至今十多年，凌修这个名字在陛下面前仍是禁忌。”

这时叶留止突然开口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皇姐一直相信姐夫还活着，皇姐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便让这些与他有关的事物，十几年未曾变化。她曾说过，她要等姐夫回来，由姐夫亲眼看见左大侠被重新风光大葬，也不负他们兄弟一场。”

小小的一座坟墓，却不料掩盖着这么多的故事，兄弟之义，夫妻之情，还有生离死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更迭更是如此。”

这话从楼听寒嘴里说出来，明明仍旧是温润如玉的声音，却让人骨子里发寒。

“所以，这才是你宁愿为万人所惧，也要保江山安稳的目的？”

闻言楼听寒心中一动，他想过或许这世上所有人都以为他忠于女帝，却没想到自己真正的心意竟然被一个弱女子看透。

浅浅一笑，楼听寒道：“很傻。”

云想衣亦笑了笑，她曾以为楼听寒是权力至上的现实主义者，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不想百姓沦于水火的理想主义者。

“忠于君，还是终于民”，本是一场大逆不道的言论，所幸叶留止在说完话后与黑衣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缅怀故人，这场言论，便也只有楼听寒与云想衣才知晓了。

半晌，黑衣人起身，而后便是微微握紧了刀鞘。

叶留止看了一眼黑衣人拿刀的手，而后幽幽开口道：“现身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云想衣却本能的觉得危险，下意识往楼听寒身边靠了靠。

对云想衣这下一时的动作，楼听寒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欣喜，嘴角的笑意更深，却也只是将云想衣护在身后，静静等待那些埋伏已久的人现身。

风起，数十个穿着绣着暗纹的黑衣人几乎是瞬间拔地而起攻向被围在中间的四人。

几乎是同时，驾车人的刀便已出鞘，不到刀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六个黑衣人便被一刀毙命。

即便是来到古代见多了这血腥场面，可是看到人在自己面前杀人就像杀鸡一般，云想衣依旧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视线被阻，一直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眼上，耳边是楼听寒温润的让人心安的声音，“别看，闭上眼睛。”

听话的闭上眼睛，然后便感到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移到腰际，接着腰上一紧，整个人便也随着楼听寒一跃而起而失重。

目不视物，脚下又不能时时踩在地上，这种恐慌感让云想衣心跳加速，仿佛下一刻心就要跳出来一般，只是腰间的手臂一直牢牢的抱紧自己，也成为了她唯一的支撑点，让她在极致的恐慌中仿若抓到救命稻草。

楼听寒一面顾及着云想衣的安危，一面心却暗暗下沉，这些杀手身上的香味……

一把扇子飞若流云，轻轻一点便让一剑刺向云想衣的那人手腕一抖，长剑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