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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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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出,将脸上脂粉纷纷洗刷下来,噼啪落在裙上。

好在宾客们坐得稍远,没有人看见,她连忙用身体稍稍遮挡着深薇,轻声道:“薇主,你醉了。”

唐甜儿要捡起从深薇手上落下的信纸阅览,被深薇一掌拍落,呆滞却惊恐地说道:“不要!不要看。”

她将深薇扶起,弯腰极快地拾起那封信,将深薇向厅后搀扶过去。遇到见了教主掩面哭泣而吃惊围观的侍女,她愠怒地吼她们离开:“教主醉了,不干你们的事,都走开。”她将她扶至阁外远离丝竹的地方,好叫她畅快地哭一会儿。唐甜儿展开手中已经揉皱的信纸时,终于知道为什么。

“小徒鱼劫风与义女幽鸾结婚,谨订吉时吉日二月十九申时喜酌候教,荷蒙厚仪。”

深薇在一旁哭得咳嗽不止,唐甜儿却无法安慰她丝毫半分。她哭累了,默默地在月下蹲坐片刻,用崭新的华服去擦拭脸颊。唐甜儿知道,即使心都碎了,深薇还是会回到酒宴上去,她还有成百的宾客要她回去,这夜是她的生日,她缺席不得。

唐甜儿替深薇取来脂粉和小圆镜,看她在月色下含着眼泪缓缓将残妆补好,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快步向阁内走去。

后半夜,深薇还是不住地饮酒,醉得连杯都举不起。她笑对来客如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座这么多人,只有唐甜儿知道每一个笑都不由衷。

教主啊,多么好胜要强,一手金钱一手权杖,却连个笑脸都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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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那便是十五日之后了。蚀月教给天枢宫封的贺礼,红绫十匹,赤绉纱九匹,绣缎九匹,黄金一箱,海棠树一棵。除了若干侍女,年纪太小的孩子们和行动不便的老者,所有常住霜棠阁的阁主弟子全部都要去天枢宫赶晚间的正宴。担心天枢宫应对不来,连厨子杂手也统统提前半日上山,甚至饭桌餐具都从山下带去。

弟子们自然是喜不自胜,这就意味着当日无需练功,又有佳肴可用,喜事可祝,美嫁娘可看。

唐甜儿也在赴宴之列,却最终还是拖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打招呼说要走。深薇简单地应了一声,但看见甜儿的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光芒——她是不肯走的,把深薇这样留在阁中,她如何放得下心?

然,最后她还是转了身,离开了深薇的卧房。她知道薇主一定会要她去,唐襄到,即是李深薇到。

太阳慢慢下沉,天色昏暗下来,窗外聚起了许多云翳,似乎要下雨了。远处传来隆隆的闷雷,大约会是场大雨。春雷一过,万物又将欣欣向荣;只是不知这场大雨,会不会扰了喜宴?门外有一两个侍女顾自走动,不多久都相约去沐浴洗衣,嬉笑着从楼廊上走过。阁里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楼阁里,只剩下深薇一人。

一阵大风过后,豆大的雨点落在瓦上。嘈杂的雨声里夹杂着侍女快跑躲雨的尖叫。

深薇还卧在床上,这一日已是粒米未进。幽鸾此刻呢?大约已穿戴上了花钗禮衣,该是十分好奇地端详自己在镜中的模样;唇已染好朱色,贴了花黄。鱼劫风呢,大概是春风得意更添一份英气吧。

她把自己当成局外之人,平静地想象着这一切。

而在那喜乐天的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所处的这个世界,竟然是大雨的黄昏。风越来越大了,雨点密集地连成一张微紫色的网,已看不清远处的海棠林。雨声像浪一样汹涌,天不久就完全黑了,除了闪电偶尔划过的苍白间隙,什么也看不见了。

风肆虐着,在深薇的屋外狂笑怒吼,穿透空旷的房间,四处尖叫。桌上的信笺文卷纷纷飞起,在空中如单薄的蝶在挣扎。这时雷雨声中传来了孩子的脚步声,跌跌撞撞,还带着啜泣的声音。

“薇主!”

是瞳生站在那儿,娇弱的身体在大风里几乎要摔倒。他摇摇晃晃地扑到深薇床前,将那漂亮的朦胧泪眼对着她。

可是她的心除了痛苦,早已生不出怜爱来了。她麻木地看着,任瞳生怎么叫都不应。

“薇主,你也带我去嘛,为什么不带我去?”

深薇咬紧下唇,将身体向床内翻去,低低地说道:“不要说了。”

“薇主,你带我去呀,带我去!你怎么不去呢,大家全都上山了,为什么我不能去呢……”

“……薇主?你怎么哭了呀……”他的小手轻轻去碰深薇发抖的脊背。

瞳生尚未说完,深薇就大叫起来:“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你是聋子吗!……”她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掐住瞳生细弱的脖子,撕扯着瞳生的头发,“你在乱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要这么说!……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总不是我?”她干脆任性大哭起来,猛跺着双脚。她把桌旁的长剑扯过,在空中四处劈砍,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为什么!为什么!”

深薇边哭边嚎,简直成了夜中的妖魔,瞳生被她扯着头发到处甩,又痛又怕,大哭起来。她把他推倒在地上,大笑道:“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你若难过,我让你难过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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