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慧空与陈霸先边喝边聊。
“兴国,今天那些人为何为难与你?”
陈霸先对此事倒是并未放在心上,轻描淡写的说道。
“都是小事,仗着是骠骑大将军的亲卫,领取军中配额时,意图贪墨一些。陈某没有与其方便,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此等宵小,不用放在心上。”
慧空不禁感慨。
“看来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南梁的繁华背后也是这般藏污纳垢。原本以为萧衍为一代圣明之君,稳坐江山四十年,原来也是徒有其表,京师之地也会出现这种事情。与北边的那两位何异?”
陈霸先略有一丝不悦。
“其实当今圣上厉行节俭,一冠三年,不食荤腥,对任用的官员也要求清正廉明,堪称圣明。只是……”
欲言又止。
“只是对于宗室子弟过于放纵,以至于引起民怨。再者近些年圣上痴迷佛法,醉心长生之术,身边又无贤臣,不免怠倦了朝政,唉!”
“而早期辅佐圣上治理国家的贤臣良将,如周舍、沈约、王规、袁昂、裴邃、韦睿、曹景仲、兰钦等人,如今或已故去,或已隐退。而白袍将军陈庆之据传也重病在身。朝堂之上能战的武将只有北渡过来的羊侃一人,偏偏圣上又对羊侃心存芥蒂,不愿委以重任,文官就更无一治世之才,南梁的江山看似稳固,其实隐忧无数!”
一通针砭时弊,颇有怀才不遇之慨。
在陈霸先心中,当今武帝萧衍只是暂时受庸臣所误。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少谈些朝堂之事,兴国,还是给我们讲一讲岭南的事吧。你知道岭南的宋泰,宋家的事吗?”
慧空也不愿过多评价这些烦心的朝堂之事,便岔开了话。
“大师傅,陈某虽然不是岭南人,但是岭南宋家的威名谁人不知?”
提起岭南宋家,陈霸先不禁留露出钦佩之意。
“岭南宋家先祖宋悲风,为前朝宰相谢安的首席家将,后迁居广州,成为岭南的一方豪强。如今的家主为宋泰,不仅武艺高强,并且善于经商,富甲一方,宋家现在的势力俨然超过了岭南的另外两大家族冯家和俚族冼氏,如日中天。”
慧空心喜,如果真如陈霸先所说,宋家的势力如此强大,将顾淳托付给他们,自己也安心了。
“大师莫不是要去岭南找宋家的人?”陈霸先问道。
“实不相瞒,我这位小侄的父亲和宋泰是结拜兄弟,我受人之托,要将他安全护送到宋家。”
陈霸先看了一眼身边这位不起眼的少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身份。
慧空听闻他对岭南线路熟悉,便向陈霸先请教如何行路。
“建康到岭南有陆路和水路两条路可走,水路沿江入海,出了江口南下可直抵广州,不过这个季节海上风高浪急,不如走陆路安全。”
“而陆路可以从建康取道吴兴、会稽、东阳、临川、始兴到达广州,虽然花费时间较多,不过相对安全一些。”
慧空听陈霸先介绍如此详细,心中便有了着落。
“今日幸亏遇到了兴国,不然还真不知道路在何方。”
两人一时聊得兴起,直到子夜时分方才草草睡去。
这么多天,两人第一次睡的这么踏实。以至于第二天刚一起床,陈霸先已经早早备好了粥饭,等着两人。
看到两人终于起床,陈霸先想起了桌上的粥饭已经有些凉了。
“见两位睡的香甜,也没有去叫你们,饭菜有些凉了,我再去温一下。”
倒是慧空两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阻止。
“无妨,不用麻烦了,这样就挺好。”
因为惦记着赶路,慧空吃喝完毕后便同陈霸先道别。
“多谢兴国此番招待,再次谢过!”
“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平日里好结交朋友,能结识大师也是霸先的荣幸。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一路保重。”
难得陈霸先用心,亲自为慧空两人绘制了一幅简易地图,并用小楷写满了整章的具体线路和沿途主意事项。又为两人备了两个水囊,当然一个里面装满了花雕美酒。
惜别了陈霸先,慧空领着顾淳,在春日的暖阳下上路了。
一路风餐露宿,一路艰险暂且不提。日升月落,转眼间已经一月有余。现在已经走进了南康郡的地界,越往南来,越是人烟稀少道路难行。
慧空这一路走来,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南朝在最强盛的梁初,对没落的北魏依然占不到便宜。虽然南朝看似地域广大,但是山林丘陵众多,很少有向北方一样大片平原,造成的结果就是交通不便,各地的联络不畅通。以至于各项政令只能传达到城市,其他地区基本上属于自治状态。
兵力集结和军队的凝聚力不能与北朝军队相提并论,更加致命的,南朝缺马,机动性太差。
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佩服当年的白袍神将陈庆之,区区七千人马将中原地区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日两人又没有找到落脚之地,眼看日头西沉,又要露宿山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