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在此处至少过了一夜而无人察觉。她约莫十五六岁,死时面色倒算得上平静,穿着简朴的鹅黄袄群,脚下仅着单鞋,明显不是外出的装扮,令人不禁心生疑窦。
寒天雪地,比设想得更艰苦,实在无法现场详细检验死因。几人只好将现场又细细探索一番,确认并无遗漏物件和可疑凶器,才带着女尸回到府衙,另行检验并通知寻找亲眷家人。
王仵作拿出工具,边验边喝。林县尉在旁仔细看着,见女尸脖颈处有几道掐痕,指甲处略有些抓挠留下的痕迹,显然是生前与人撕扯了一番。
王仵作入行几十年,经验丰富,检查了小半个时辰,下了肯定的结论——
该女子于昨夜戌时至子时死亡。应是与人产生争执,被狠狠掐晕之后,倒在雪地中,无人照管,活生生冻死的。
这与林县尉在案发现场时的猜测并无两异。
女子身份未明,他命令衙役走访县内,询问是否谁家中有女儿不见踪影。第二日,也就是昨日清早,终于明晰了女子的身份,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秦思罗一边走着,一边认真聆听林县尉叙述前案经过。她听得出神,脑中飞快思索,见林县尉谈到女子身份时,面色凝重,语气严肃,心下也跟着一沉。
“被害女子究竟是何人?难道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县尉停顿片刻。
“是……陈卫的妻妹,唤作朱三娘的。”
便是今日除岁宴,不见影踪,林县尉推脱其“家中有事”的那名皂班衙役。
仿若一道惊雷,秦思罗猛得抬头,不可置信。
竟然是府衙人员的亲眷?
“是谁确认的死者身份?”
“昨日陈卫恰巧看到了尸体,当下分辨的。”
“那狱中关着疑犯是……?”
“正是陈卫的妻子,朱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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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难行,又带着一个病体未愈的小姑娘,本来一炷香便能走到的大狱,一行人将将一刻钟才赶到。
归阳县府衙的大狱其实并不算大,二十几间牢房,男女分隔,设在地下,终日不见阳光,不过还算是干净。秦县令严厉也仁慈,多年来并无虐待犯人之事发生。
未决刑狱的疑犯,有两间单独的牢房,设在最外,与里面已决犯人隔着一道门。众人赶到牢狱,大门是开着的,正是狱卒杨平方才惊慌之下,离去时忘了关合。
冷风从外头卷进去,吹熄了外间休息处的火盆。
此时两间单独牢房,只在第二间关着朱二娘一人,再无其他疑犯。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里头的那间牢房中,阵阵阴冷寒气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空中微微摇荡。
杨平赶紧拿了钥匙,打开牢房小门。
只见女子的脖颈处绳索挂着房梁,人悬在空中,面色狰狞,双手垂落,一只鞋子落在一旁,脚下矮凳被踢翻,地上铺的茅草也略有些不整。
阴风吹过,仿佛能听见女声凄厉,煞是可怖。
林县尉心下不忍,命人去把她放下来。
他道:“除了段公子,你们先出去,我与阿罗在此先大概检查下现场,待王仵作赶到时再行详验。”想了想,叹了口气,又命一衙役去陈卫家中通报,请他尽快赶来府衙。
其他人纷纷退了出去。
段承平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梁上女尸,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抑或是觉得这气味有些难闻,从袖口中抽出一把折扇,“刷”地一声遮掩住脸庞,只露出一双平静的双眼。
秦思罗瞥了他一眼。
也难为他大冬天的还带扇子了。
“段公子似乎并不害怕,难道并非是第一次瞧见命案现场?”
段承平停顿片刻,恢复了那副风流有礼的样子。
“秦姑娘慧眼如炬,在下确是偶然瞧过几次。”
明明一副公子哥的模样,怎会经历过真正的命案?
但秦思罗瞧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不禁稍感疑惑。只是此刻也无心再问,专注于眼下的案子。
她心中略有愁绪,说不清是物是人非的伤怀,还是对于生命无常的畏惧。
这位朱二娘,容貌算不得艳丽,性格很是泼辣。与陈卫成亲的时候,大家还去他们家中闹过一会儿喜酒。朱二娘也并不生气,反而是豪放地与丈夫的同僚们对饮起来,众人哄笑称其“女中豪杰”。
那时秦思罗刚刚十三岁,只觉得这个妇人实在是洒脱不羁,与敦厚的陈大哥全然不相似,却莫名有些夫妻相。
现下,她却在成为亲妹死亡的疑犯后,又死在了狱中,成了一缕亡魂。
命案当前,秦思罗摇摇头,略去自己心中那些想法。
还枉死之人清白,还世间一道真相,才是告慰亡灵之法。
她盯着朱二娘的面容,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过儿一会儿,她低低默念,不禁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死于今日申时三刻……”
原是没注意,不小心念出了口。
声音极轻,无人听清,除了离她并不近的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