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娘的尸首便逃了回去，可事后转念一想，你们的事情其实无人知晓。更巧的是，朱二娘反倒是阴差阳错，成了唯一有嫌疑的人，于是便安心将她作为替罪羊。”

“然而，在林大人审问朱二娘时，你偷偷听到，她似乎碰到过朱三娘曾与一个男人在外，可是转眼不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你心下惶恐，生怕哪一日朱二娘想起此人便是你。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勒死了她又嫁祸于陈卫。”

“短短几日，你手上沾染了两条人命，却如没事人一般随我查案，甚至跳出来指证陈卫。你的手法高明吗？不，其实并不高明，但是这份残忍，却是我前所未见的。”

秦思罗的轻言细语，回荡在院落里，又随风飘散了。

竟然是这样。

一切都说的通了。

众人怎会想到身边竟然有如此冷血之人，从震惊到愤怒，如何能够平静！

“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天哪，我居然经常与他一起喝酒……”

“真是该死！”

杨平垂手握拳，一直不曾出声反驳。

良久，反倒是一旁的陈卫先开口了。

他声音沙哑、试图平静地问道：“秦姑娘，二娘她，到底与三娘因何争吵？”

二娘她不顾自己的嫌疑，在牢狱中依旧隐瞒的姐妹争吵……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无法够承受的答案，可是，却又有什么催促着他，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秦思罗微微一怔。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验尸断案有着经验和判断，痴男怨女之事也见了不少。

然而，对于某些感情，她未曾有过经历，也无法深刻理解。

她想了想，道：“或许是姐妹间因为婚嫁之事的争吵。你曾说过，朱二娘最近正在给妹妹说婚事，而朱三娘觉得自己并非完璧之身，不想嫁人，却又不能明说，便吵了起来。”

这猜测合情合理，一切都对得上。陈卫听闻，心中沉甸甸的，既自责又悔恨。

若是前几日自己未曾与胡三出去喝酒……

若是自己当日更婉转些拒绝三娘……

若是自己不曾交好于杨平这个畜生！

他狠狠地看向杨平。

杨平似乎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骤然惊骇之后反而平静下来。

他方才一言不发，此刻却不知为何，突然间阴恻恻地笑出声，甚至觉得十分有趣，有些前仰后合。

“看来秦姑娘还是有些能耐的。不错，她们二人正是我杀死的！”

“陈卫啊陈卫，”他看向这个老实本分的同僚，轻蔑地说，“就你这样一个愚人，何德何能，让三娘姐妹都对你死心塌地呢？”

“我是如何害死二人的？一切就如刚才说的那样，丝毫不差——不过，她们二人因何争吵，除了我，却无人清楚了。”

他猖狂大笑起来。

林县尉暗道不好，正要命人捂住他的嘴！

陈卫只觉得自己已经恍惚站在悬崖边缘，只要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将他粉身碎骨。

而真相，就在悬崖之下。

“大人，请让他说个清楚。”陈卫顿了顿，惨然一笑。

林县尉终究是停了下来。

秦思罗心中有一道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似乎一旦揭露，所有的悲伤与痛苦，便会如江湖般涌入，令人无法招架，溺毙其中。

可是，寻求彻底的真相，一直以来不正是她的信念吗？

她略有些恍惚，只听杨平清晰地开口讲述。

“那日我躲在窗外，听到二人先是谈及婚嫁之事。”

“三娘只道自己并不想嫁人，朱二娘问她缘由，她支吾不肯说，反而起了脾气。朱二娘问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杨平轻佻地瞥了一眼陈卫。

“你猜她是如何说的？”

“朱二娘气急，道，‘难道你想嫁给你的姐夫？我其实一直知晓，你对他有情！”

“而后朱三娘又哭道，‘是又如何？只是此生无望，我一生不再嫁人，也无所谓了！’”

杨平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当日情形重现。

刹那间，陈卫向来不太灵光的脑子，也彻底明白了！

妻子向来直爽，但其实早就察觉妹妹的情意，一直压在了心底，直到与妹妹因婚事争吵，才爆发了出来。

她听闻朱三娘被害，心下悲痛欲绝。被当做了凶犯，被关在牢狱中后，又听闻林县尉告知她，朱三娘并非处子。

她甚至以为，与妹妹互相有情，早已暗度陈仓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夫君！

为了维护夫君与妹妹的名声，她甚至在牢狱中，也苦苦隐瞒！

陈卫突然放声大笑，令所有人惊疑不定。只是笑着笑着，血泪从眼角流下，凝结成冰。

“二娘，三娘，是我害了你们！”

他生怕妻子担忧，又思虑三娘的名声，便将那晚三娘向自己表露心迹一事隐藏起来，只觉得自己躲上一段时间，这些小女儿情怀便会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