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十分温暖惬意。
直到有一次,在与阿爷抓获真凶的那个夜晚,她梦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莫名感到十分的熟悉,醒来以后,只感觉怅然若失。
“阿爷,为什么我没有五岁前的记忆?”
秦县令笑着继续写自己的手札:“既然没有记忆,或许就是不重要的。”
秦思罗疑惑地问:“可是最近,每查过一个案子,我便能梦到一次幼时的画面。昨夜我梦到了两个人影,虽然看不清楚,可我总觉得,那是我的父母。”
“阿爷,我的父母……是怎么了?”
秦县令手中墨笔一顿。
他带着些许怅惘,眼神悲伤又宽容。
“阿罗,我并不希望你想起来什么,可也不会阻止你继续随我查案。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阿爷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
但是没关系,寻找真相,是她拿手的事情。
只要她不断地去探案,不断地想起以前的事情,终有一天,会拼凑起完整的过去。
这次不再是静默的画面,比以往多了些动静。小姑娘的身影,似乎也比以往长了一些。
秦思罗出神地看着幼小的自己站在院中,一板一眼地背诵三字经。她依旧看不清父母的容貌,不过看得到父亲似乎穿着一件官袍。母亲的身影模糊靠近,三人围在一起,和乐融融。
“阿罗……”
这是她的母亲在唤她!
秦思罗鼻尖一酸,正要飘荡过去,投入那道怀抱。
然而,她又看到了熟悉的院落,杨平跪在雪地里,陈卫大哥悲痛欲绝地嚎啕痛哭。
是了,她方才与林大人找出了害死朱二娘与朱三娘的真凶。
还有那位段公子,也救了陈大哥。
陈大哥……生死簿!
不,不行,她得赶紧醒过来!
青兰守在一旁,正在偷偷抹眼泪。一回头,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
“前晚我就不该心软,答应姑娘出去抓什么凶犯的!”青兰见她醒来,又喜又悲,“都正月初三了,您睡了两日,可算醒过来了!”
正月初三?
她慌忙问:“青兰,林大人呢?”
青兰强行把她按回床:“大人在忙着公务,晚一点自然会来看姑娘。”
“你可知道陈卫大哥在哪里?”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青兰平日里并不太注意府衙的公务,与前院的人算不上熟悉,茫然地摇摇头。她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赶紧起身去开门。
“啊,是段公子来了。”
青兰的态度不热络,不过还是将人请进了门。
段承平收了油纸伞,放在一边,拍了拍衣角的雪花,施施然进了屋。
青兰到床侧小声说道:“姑娘,那一日是段公子将您送回房的,不论他为人如何,都应当道谢才是。”
段承平并不觉得偷听有什么问题,纠正道:“是“拎”回房的。”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牵扯,只是他还不屑于将一个小姑娘扔在雪地里而已。
秦思罗倒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如何被送回来的。她心中焦急,勉强道了谢。
“青兰,能不能出去帮我问一下,陈卫在何处?就说……就说我有事情还需要问他。”
青兰看着自家姑娘焦急又憔悴的面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段承平,到底是行了一礼,出去问了。
段承平略扫了几眼房中摆设,便随意在小几上坐了下来。
“若是秦姑娘想知道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分忧。”
秦思罗连忙起身认真听着。
“杨平被下狱后,已全部招认画押。秦姑娘果真断案如神,不堕秦大人威名。”
“林县尉已将此案报至州府,待大雪解封之后传到京城,刑部复核、御笔批朱之后,想必此案就彻底了结了。”
可是生死簿上杨平的卒日,是几年以后。难道后面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只是此时她已顾不得案子本身,追问道:“陈卫大哥呢?”
段承平见她如此急躁,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死了。”
秦思罗怔怔地望着他。
“他……死了?是,是在何时?”
“昨夜,子时。”
与生死簿上的时辰,丝毫不差!
“可是,那一日,他分明躲过了死劫。”秦思罗霎时间失去全部力气,茫茫然地喃喃自语。
段承平紧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丝毫的神情变化。
“他是……自尽的。”
段承平说着生死之事时,依旧是那副不徐不疾的模样。
但是他的声音沉沉,裹挟着莫名冰冷的寒意,有如从地狱传来的低语。
“我亲眼看着,他用佩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