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城医院,ICU病房。
作为感染者而言,阿娜莲被分配到了一个条件极差的位置——隔离病床,但她已经习惯了,十余年的底层生活,让她早已能够习惯风霜雪雨。
但她放不下,她的女儿......
她想过,借助鬼的力量,她本可以很完美地继承这座集中营的所有遗产,并将其打造成切城的感染者之家,就如同历史上的阿萨兹勒诊所。
但......在计划本该成功的那一步,她输了,满盘皆输。
阿娜莲不甘......她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但殊不知,在她亲手杀死第一个游客的那一刻起,她的失败就已经注定。
“为什么......我明明险些......就能够杀掉你。你还......”
此时的她挡在床上,用已经干瘪的手臂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同时用百感交集的瞳子注目着白岩。
这时,旁边的恶棍冷哼一声:“要是我,你已经是变成一摊血肉不清的矿石堆了。”
感染者,尤其是萨卡兹这样高感染度的感染者死后都会化为新的源石反应堆,严重的甚至连生前的模样都无法辨认。这点是世间公认的事实。
而很快,阿娜莲也将步入后尘。
白岩没有恶棍那么“恶棍”,他也并非是什么圣母,他或许真的增生过挽救阿娜莲的想法,但现在无疑都已经太迟了。
面对阿娜莲的提问,白岩无言以对:
“因为什么?因为我是炎国人,我是炎国学生,我有劳动人民知识分子的情怀?大抵吧。”
白岩说着,将目光放到了自己那小莲留下的咬痕。
这是什么?
被人们视作魔族的血魔,没有吸取他的鲜血。
相反,她们在绝境中被摧残,增生出无可匹敌的恶意。环境决定了她的未来是灰暗的,但却也是她一手决定至此。
切城里,一掷千金的宴会在贵族的圆舞厅内可谓是场场蓬荜,但与其仅有一墙之隔的贫民窟里,乞丐和难民却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每当贵族走过我们的住处......也就是肮脏的窝棚与巷道,我们不得不脱帽致敬,但他们却往往连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甚至会留下几句嘲讽的话语......”
“绝望的颜色绘制在每个人的脸上,毫无希望。在他们当中,有负债破产的金融难民,有躲避萨斯格勒战乱而蜗居于此的黑户甚至也有被生父母抛弃了的小孩子,混迹在泥潭与垃圾堆之中......”
“萨卡兹人,乌萨斯人,菲林人,沃尔伯人......”
“我总是在想,公平是什么,平等是什么?”
“切城独立后,政治上打出的第一张牌就是独立自主的外交,对外宣传内部的自由与平等。但结果呢?”
“只有当我将爪刃的指甲刺入那野心家的肥肉当中,脂肪发出悦耳的摩擦声,温热的红色液体与结晶混在一起......他混乱的呼吸,疯狂地向我求饶,让我知道,富人也是如此的那一刻。”
“我才知道,在什么事上才能做到平等——就是生命。在这件事上,那些纸醉金迷的家伙,那些自视清高的家伙,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家伙,原来也会害怕,原来也会向我们求饶啊......”
“战争,离我们太远,也太近了......”
“我时常在想,切城现在比不远处战火连天的萨斯格勒要和平了不知道多少倍,却不曾想成千上万的萨斯格勒难民涌入切城和源国,更加激起了当地的孤立主义,甚至社会达尔文主义......”
“但恰又因为战乱。我无法离开切城,我被绑在了这里,被绑在了这天堂和地狱的交界线......”
在阿娜莲看来,解决的办法便是自己成为集中营营主,自己成为她所仇恨的那个“富人”,并运用这层身份,去帮助更多曾经像她一样的人。
“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又改变得了什么呢?我连一个鬼,一个人,都对付不了。谈何......”
......
阿娜莲的呼吸渐渐消失,整个人陷入了永远无法苏醒的沉寂。
几人沉默,恶棍出去通知护士,将阿娜莲的遗体送入特殊的焚尸炉。而白岩则静静地坐在病房椅子上,望着一面泪痕的小莲。
“抱歉,我没能阻止她。”
“......”
现在的病房里,就只剩下白岩和小莲两个活人。
小莲的脸埋在阿娜莲的尸体怀里,发出强忍抽噎的声音。
“你成功了。”
“成功了?”
白岩不明所以,小莲的语气不似阴阳,似乎有某种深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白岩所总结出的第一条集中营经营法则便是要重视小莲。
毕竟小莲作为一个可以看得见鬼的小女孩,和母亲一起生活在满是恨意和怨气的集中营十多年,在这里面度过了整个童年。心智必然是远超同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