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直至天亮。
秦思罗许久未睡得这样好,仿佛陷入了黑沉沉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所觉。
她揉了揉眼睛,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农家小院中,惊讶了一瞬。紧接着,从雪崩时被救起、再到误入隐村的记忆也逐渐恢复。只是迷迷糊糊躺下以后的事情,却是完全不记得了。
不知怎的,又回想起昨日从黑暗中冲出的那一瞬间,手掌上传来的温度。
以及那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一身黑影的人。
她连忙起身环视,见段承平正倚在窄榻上闭目养神,心中莫名安定了一些。
只是那方榻过实在小,长腿无处安放,看起来姿势还怪难受的。
段子言也坐在小桌旁,以手撑脸,点头打着瞌睡。
两人皆是独自行走江湖惯了的,听到炕上传来的一点响动,猛然睁开眼。
“秦姑娘醒啦,身子怎么样?”段子言连忙擦擦嘴,见没有口水,悄悄松了口气。
能见到她的睡颜、还在同一间屋子醒来……或许应当感谢此行?
段承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小动作。
秦思罗神清气爽道:“谢谢段大人,我已完全好了。”
“啊,秦姑娘——哦不对,小、小妹,昨日咱们借宿时,称是兄妹三人,还叫段大人,会被发现的。”
秦思罗于是脆生生地叫了声“二哥”,惹得段子言欢欢喜喜地连答应了好几声。
她又看了一眼段承平,低低唤了声“大哥”,讷讷的。
段子言顿了一顿,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笛,然后掏出折扇,在手中随意把玩。
仿佛她叫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说不清为什么,秦思罗心中莫名有那么点……火大。
不过在陌生的环境中,她也很快把心中那么点矫情抛到脑后,询问起在隐村的事情。
“我只记得进了村子,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再后来似乎见了位老人,我们就在此住下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段子言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叹了口气,将李族长的诡异之处、以及他临走前强调的几句话与她说了,还提到了那个莫名出现的小男孩,和他含混的“跑”字。
秦思罗将这些消息记下,总觉得这个村子实在是不简单。
她心中有些隐约的不安,但更多的是嗅到谜团的兴奋。
“咱们今日去村中打探一番?”
段子言沉默不语。
被大哥说中了——告诉了秦姑娘,果然她就会如此反应。
他们二人身怀武功,又是男子,自然刀山火海也敢去闯荡一番,可一位姑娘在明知有危险的地方,怎的还如此勇猛?
段承平悠悠开口道:“那祭拜之事呢?今早风雪小了些,咱们总是要出去的,免得叫林大人担忧。”
秦思罗犹豫了。
段承平却似乎变得心情不错起来,道:“昨夜也发生了些趣事,不知小妹——愿不愿意听呢?”
“小妹”二字,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喊出来,有些……怪好听的。
秦思罗揉了揉耳朵:“那请大哥全部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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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睡得昏昏沉沉,其实并不知晓,这着实是很不平静的一夜。
李族长离开后不久,便到了酉时,村子里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中。
虽说村里诡异、又有小男孩叫他们离开,但外头风雪正重,二人也奔波了一日,只能呆在屋子里休养精神。
直到约莫二更天,风雪呼啸中夹着一丝模糊的“咯吱咯吱”声,断断续续地从外头雪山中传出。
段承平见其他两人睡得正熟,也不欲惊醒他们。他夜中亦能视物,微微从窗户缝隙中看了出去——
遥远的雪地上,有两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又仿佛只是两个移动的黑点。
是动物,还是……人?
他并不打算外出去探寻——反正什么族长、殷女、墓地都与他无关。
只要别来碍了他的眼,或是,打他们的主意。
然而这微弱的声响似乎并不停歇,过了一会儿,又由远及近地传来,只是和方才“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太一样,反倒像是逐渐往西间靠近一样。
来者不善。
段承平缓缓坐起,盯着紧闭的门扉。
一只管子从门缝下塞了进来,冒着些微的烟雾。
这东西段承平不能说不熟悉——他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哪里认不出正是大名鼎鼎的“迷魂香”?
难道是劫财?亦或是……
他纹丝不动,手中却拿出了折扇,仿若利刃出鞘,只待门被推开的那一瞬。
出刃,便是夺命。
然后等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反倒是外间一丁点的响动传进来,隔着门扉模模糊糊的。
过了一会儿,连响声都没有了,彻底安静下来。
迷魂香对于他并无作用,看段子言那副样子,应当也是无效的,唯一有用的